九十一岁的南怀瑾先生还是那般清劲的风骨,一脸慈光地面对大家。我们喊他老师,如同家人一样,他感到很亲切。
四月七日,在太湖大学堂,他向我们说起世出世间的因缘法:人的生命不是一期的,书也不是这一辈子读完的;朋友见面是要凭缘分的,有缘千里来相会。佛法讲因缘,因缘即真如,法尔如是。
如是我闻,如坐春风。
诚然,在这春和景明的时节亲近南老,实是由于一段殊胜难得的因缘。二零零七年春夏之交,净慧长老来太湖与南师相见,了却二十年来十度欲见未果的遗憾。应长老恳请,南老师允为正在裒辑的《虚云老和尚全集》作序并题,去年《全集》如期刊出,也算圆满了同在云公座下秉受法乳之恩的大愿。此次,明尧、明洁及我三人,代表净慧长老专程来看望他。
南老师惯以边进晚餐边会客的方便方法接引大家 。 餐罢我们与他就桌团坐, 领略独特的 “南氏风格”和新颖当机的“南氏语言”。听他讲故事,说笑话,亘古千年,如线穿珠,诸子百家,任其驱使。在他幽默轻松的表述里,从世尊楞严妙旨,李聃青牛倒骑,仲尼奔走齐鲁,庄周梦飞蝴蝶,文王演示八卦以及地水火风空见识的七大与山河花木日月星的物化,继而连接到《人生的起点和终点》,善释关于《禅与生命的认知》; 从《黄帝内经》说到生命科学, 又搬来《古今图书集成》,《漫谈中国文化——金融·企业·国学》,再说《参同契》……
静静地听“南怀瑾说”,心智爽然。
有时他为了把一个深奥的问题讲解清楚,便示意门生将关键词书写在揭示板上。时而他会从藤椅上站起来,打着柔和的手势,抑或冲着人们亲切一瞥。大题小讲,娓娓从容。
我向南老汇报,是读他的《金刚经说什么》一书迈入佛门,又通过《论语别裁》、《大学微言》,逐渐认识中国文化。他握着我手戏语:那都是骗人的。我们愿意上老师的当——我也回应了一句。
从南老根根青白的发丝上,似乎嗅到了百年“丝路花雨”的馨香;他极具传统文化代表性的灰蓝长衫,展示着东方文明的神圣与端庄;他文思敏睿,脚步轻捷,无言地道明了一位大修行者的功德所在。
如今依傍于太湖之滨如如不动的南老,一如当年不辞辛劳奔走港台,远赴欧美,据席说法,弘传国粹,风采不减。 我们如是观照,如是景仰,如是凑泊于太湖,来好好聆听“一个年纪大、顽固的、喜欢中国文化的老头子”所发出的心语:“没有古代哪里有现代,没有父母哪里有儿女,没有祖先哪有我们呢?”读其书,闻其语,观其行,如悟迷路,似闻雷音,若睹佛颜。
一百分钟的时间很快溜了过去,南老该休息了。明尧、明洁代净慧长老奉上润笔费,南老师婉言相拒:这个带回去给您们师父供养三宝。随后,秘书将我书好的联语给南老师展开,我解释说没来得及装裱,南老师当即欢喜接言:我来裱!
——德迈风霜经百世;心游智海化群机。
南老师双手合十,谦逊地说:不敢当,真是不敢当!
何以不敢当,其实正相当。
辞别之际,耳畔隐约有汽笛声传来。也许那边就是南老为家乡温州捐修的中国第一条民办铁路吧?在我们聚会的楼舍外,又飘来朗朗的读经声——那是南老创办的九年义务教育试验班的学生正在上晚课。春风轻轻拂来,点点渔火把太湖点缀得更加深邃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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