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
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
“斜插莲蓬美且鬈,曾叫粉指印青编。
此后不知魂与梦,涉江同泛采莲船。“晚清苏曼殊《失题二首》
诗文慢读:清净的禅心一任蛾眉嫉妒,
佛祖说怨恨原来也是一种深情。
让我雨笠烟蓑的离开吧
和你没有爱,也没有仇恨。
你头上插着小莲蓬的样子,真是可爱。
曾经你的手指印上了我看的书籍。
随后不知道是魂还是梦,
我会和你一起泛舟在采莲船上。
初衣解诗:谈起诗人,现在人们都热衷于纳兰性德,其实在晚清,有一个诗人是绕不过去的,那就是苏曼殊。
这个活了34岁短暂人生的诗人,恕我不愿意叫他诗僧。倒不是因为他风流多情,他这一生都没有多情的条件。是因为,他的朋友兼好友柳亚子晚年之后,曾经去惠州找过苏曼殊出家的地方,结果被告知并没有这样一个在籍的和尚。
柳亚子其实非常知道苏曼殊,知道他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他百感交集的写下一句诗“始信三郎狡猾多”。这个三郎当然是苏曼殊的小名。但是刊行本一直都将苏曼殊作为和尚,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说穿了,这位伟大的诗人并没有正式的职业。穿着僧袍过了半辈子。所以诗僧的名字,作为标签也就流传开了。
如果苏曼殊连僧人的身份都没有了,他在这世间上,真是毫无立足之地。苏曼殊的早亡也和他的这种境遇有关。
这是乱世中的,一个奇葩和奇才。是这个世界没有能留住他。
所以我开篇宗义,来谈一谈我不愿意叫他情僧的原因。但是这个佛门的编外弟子,却有着超乎常人和佛门弟子的慧心,他的禅诗,写的非常的有境界。当然最有境界的不是这首。
初衣只是用这一首诗,来解剖苏曼殊深邃的人生和佛教认知。
许多佛教的道理,洋洋洒洒,让人如坠云雾。
但是苏曼殊就很巧妙的,从感情入手,点出了宗教中人如何看待感情的问题。
“禅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
”当然佛教不会真的这么写,这是一种提炼。爱恨情仇,因缘起灭,都是有原因,有道理。痛苦和仇恨的感情也是感情,是人类亲密的感情之一。在爱情中的人,往往由亲密生出患得患失,又因为各种细节和不能满足,生出各种怨恨。我爱你和我恨你,原本就是同一个意思,是对某人产生了感情。怨恨也是亲密的一种呀,如同甜美也是亲密。而佛教是教人看清楚这些亲密的来源,是消解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所以苏曼殊是看得很透的,所有他喜欢的,和所有喜欢他的人,都会因为到不了一个圆满的结果,而会经历痛苦惆怅。这个时候能够做的,就是由一方跳脱开来,至少在形式上,不过分的亲密。很多现实中的爱情,也会往往由距离而疏远,而最后渐渐的消散。
苏曼殊可以说是深谙佛理,条理清晰。所以他才短短的用7个字,说的非常的透彻。这又写出了他为什么离开对方的理由。
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
这才有了,雨笠烟蓑的离开,与你无爱无恨。
如果这一首诗到此完结了,可以列为佛教化解友情男女的范本。因为说的很清楚啊,恨和怨恨也是一种感情。所以我非常佩服苏曼殊的聪慧。无论是古代的人还是现代的人,谈起感情来,自己都没有他精炼和深刻和深有禅理。
那么这两首诗叫做失题,这是李商隐无题的延续。写的就是感情。
再下一首里,他深情的回味了女孩子曾经在他身边的,那种恋情很美好。虽然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用冷淡拒绝了对方。但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会在魂与梦里,梦见那个女孩。
苏曼殊的一生无可选择。我说我不愿意叫他诗僧,其实这也是他的伤心处。因为他很可能没有获得真正的僧人的度牒。在这个乱世的中国,和他不愿回去的日本,他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我很难想象他是靠什么在生活。很多他的朋友都认为,在庙里他会有安歇之地,但在乱世里也简单也复杂。简单到只要有人愿意收留你,复杂到,可能你没有这样一个僧人的身份,你的云游四海,吃饭住宿,都全要靠自己取得。要知道他的很多朋友,都以为他是有庙可依的。只有我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回味,我知道他,没有家。在乱世的中国。
僧人的身份给了他理想的清高,也让他的才华得到了显现,但是,并非具有真正身份的他,在漫长的人生风雨里,在艰辛和感情之间艰难的跋涉。他的早死是必然的。
他身上患有多种疾病。脑疾,伤寒,咳血,痢疾,肠胃疾病。这是和他近乎流浪的生活息息相关的。有人说他率性而为。
但是我不这么看,他是因为走投无路,身心交困而愿意出的家,又没有正常的取得僧牒,他俩安排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更无法面对人世间的爱情。所以我们常常看到他的爱情诗,是忧伤的拒绝,是狂放的远离。这既是生活困窘造成的自我保护,也是对那些喜欢他的女子,最后的善意。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他是非常的冰清玉洁的。因为他只剩下了冰雪,也就只能在玉洁的路上行走。他的生命力,就是这么的在三十几年消耗干净。所有帮助他的人都帮助不到彻底。这是他命运的绝境。
其实苏曼殊更值得人珍爱和同情。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过得并不幸福,去创造了轻灵优美的诗歌,以及为佛教的宣扬做出过自己的努力。
这个世界上,他认真的来过。只是在乱世的中国,没有一扇永远的门为他而开。
读者他这些深邃的禅诗,我在想,也许有的人的一生,是这样和世界永远的擦肩而过。
“禅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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