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皇室成员施刊的藏文佛经 （三）

三、关于插图

据西热桑布的记述，在前述皇室成员施刊的部分藏文佛经的首页共配置有16幅插图。其中，察必皇后和阔阔真皇后于1284年施刊的《正理宝藏》首页配有2幅插图。卜鲁罕皇后于1299年施刊的《经庄严论》、《中观根本注》、《量抉择论》和《大乘阿毗达磨集论》首页都有2幅插图，其中最后一部经典插图为弥勒（vphags pa byams pa）和无著(thogs med)。亦乞烈皇后于1311年施刊的《八支要义》首页也有两幅插图。元顺帝于1351年施刊的《时轮摄略经》首页有2幅插图，分别为胜初佛（dang povi sangs rgyas）和月贤（zla ba bzang po）；《时轮经?无垢光广释》首页有2幅朱砂插图，分别为绛贝扎巴（vjam dpal grags pa）和白玛噶波（rigs ldan pad ma dkar po）。西热桑布公布了其中4幅插图的照片。同时还公布了同一时期在大都刻印的另外两部经典的4幅插图的照片。其中一部经典为《时轮摄略经》（mchog gi dang povi sangs rgyas las phyung bo rgyud kyi rgyal po dpal dus kyi vkhor lo zhes bya ba），由邬坚巴大师（au rgyan pa，1230-1309）施刊于1293年（参见图版5）；另一部经典为《本续密要释》（lam rnam par bkod pa），由素尔桑布贝（sur bzang po dpal）施刊于1317年。

在公布的这8幅照片中，质量不是太好，只有其中的6幅照片还比较清楚。

1284年刻印的《正理宝藏》首页插图是目前已知发现最早的元代藏式风格木刻作品。作品为墨印，位于首页两侧，人物均为四分之三侧面像，对称相向。右侧为菩萨像，半跏趺坐于椭圆形莲花座上，造型优美，面目清秀，双手当胸持莲花，莲花各托一剑。高髻、花冠，佩饰圆形大耳环、项圈、手镯、臂钏，上身裸露，下身着裙裤。身后为椭圆形头光、马蹄形身光。背光底部两侧为宝瓶，艺术化的莲花从瓶中生长、开放，上托摩羯鱼或妙音鸟，两只瑞兽与艺术化的缠枝纹交融在一起，缠枝纹从两侧向上蔓延成圆，与中心的大鹏交会。莲花座上的莲瓣十分宽大。整个造型简洁、大方，纹样舒展、自然流畅。左侧于此相对的是一位高僧像，头光、身光和莲座造型与菩萨像完全相同。跏趺坐，身披大氅，内著坎肩，双手当胸作说法印并持莲花，莲花上的持物不清。

1293年刻印的《时轮摄略经》首页插图为朱印。这也是迄今发现的最早的朱印版画，较已知最早的1410年永乐《甘珠尔》朱印版画早一个多世纪。遗憾的是，由于图片质量，细节不清。从总体来看，两位人物均为菩萨装，其中左侧人物疑为金刚萨埵；右侧人物似为度母。金刚萨埵结跏趺坐，高髻，著五叶冠，上身裸露，下身著裙，双手当胸持莲枝，环披天衣，佩饰圆形大耳环，项圈、U形项链、手镯、臂钏等饰物。度母结半跏趺坐于莲花座上，双手持莲花，其装束与金刚萨埵相同。人物身后均为形制相同的椭圆形头光、马蹄形身光和马蹄形彩虹背光。莲座宽大，由仰莲和覆莲组成，莲瓣宽大，造型朴素简洁。

1317年刻印的《本续密要释》末页插图系墨印。右侧为护法像，左侧为高僧像。护法的头部和面部被油墨遮盖，细部不清。造型一面二臂，呈展右立，右手高举持金刚杵，左手下垂至腰持金刚铃，上身裸露，下身著虎皮裙，环披天衣，佩饰骷髅花鬘等饰物，疑为金刚手。身后为火焰纹背光，脚下为仰覆莲座，其造型和风格与前述两组木刻作品相同。左侧高僧为坐像，头部右侧，呈四分之三侧面像，造型极为优美。满头卷发，长眉大眼，鼻梁高直，脸颊下部和下颏布满胡须，极富个性化特征。双脚结跏趺，双手当胸持莲花，外披大氅，内著坎肩，端坐于莲座之上。身后为椭圆形头光，马蹄形身光和背光。头光留白，在头光和身光与背光之间填绘缠枝纹样。留白的头光有力的突出了人物面部的表现，同时造型优美、流畅的涡卷纹产生了完美的装饰效果，堪称元代早期藏式风格木刻作品的精美代表。

毋庸置疑，这些木刻作品的发现大大丰富了元代藏式风格作品和绘画的内容，对于研究元代西藏绘画史和版画史具有十分重要的学术意义。众所周知，关于元代的同类作品，只有《碛砂藏》和《西夏藏》大藏经中的作品广为人知。这些作品由元代著名的佛学家广福大师管主巴先后在江苏碛砂延圣寺和杭州路大万寿寺刊印于大德六年（1302）至大德十年（1306）年间。据1936年上海影印宋版藏经会影印的《碛砂藏》汉文大藏经，《碛砂藏》木刻版画共有8种样式。由于其中的每帙经典是按千字文顺序排列的，因此这8种样式的木刻版画以千字文中的每8个字为一单位循环排列。每幅插图均装帧成四折，画框尺寸为43.2-43.8 x 23.8-24.7厘米。以千字文开始的8个字即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为例，前8帙所附8幅版画分别为：天一《大唐三藏圣教序》佛说法图，画幅左底刊有“陈升画”、右底刊有“口玉刊”题记；地一《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佛与高僧对坐说法场面；玄一《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佛说法图，画幅右底刻有“陈升画”题记；黄一《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佛说法图，画底右侧刻有“杨德春”，左侧刻有“杭州众安桥北杨家印行”题记；宇一《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佛和高僧对坐说法场面；宙一《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佛说法图，画幅右底刻有“雍庭李氏施财”，左底刻有“孙佑刊”题记；洪一《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佛说法图，构图与玄一和宙一插图大致相；荒一《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佛说法图，画幅左右两侧分别题有“陈升画”和“陈宁刊”题记。与此同时，管主巴在1302年刊印的《西夏藏》大藏经中也配置有部分插图，其中有2幅插图已为人们所熟知，分别为《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和《华严经》插图。这10幅插图都是管主巴在大德十年（1302）撰写的《管主八愿文》中提到的“佛图”。此外，在1269-1286年间在杭州大普宁寺刊印的《普宁藏》汉文大藏经中也有藏式风格的插图，胆巴国师为其中的施主之一。其中的《大集比喻王经》首页插图《教主释迦牟尼佛说经处》已为学界所知。

通过现有资料比较，大致可以认为，元代大都和江南藏式风格木刻版画之间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在题材上，大都刻印的这些版画基本上为单尊佛像，以诸佛、菩萨、佛母、护法和高僧为主，而江南版画多为以释迦牟尼佛为中心、人物众多的说法图。因此，大都版画的重新面世，大大丰富了元代版画的题材。风格上，江南版画具有较浓的波罗风格因素，并且展示了这一因素逐步让位于尼泊尔因素的痕迹。与此同时，江南版画还融合了浓郁的汉式风格特征，其中有大量汉式云纹的刻画，道士装人物和汉式版画的构图模式。与之相比，大都版画则体现出较强的尼泊尔因素，与此同时与1354年北京居庸关云台浮雕和西藏以夏鲁寺为首的部分同时期的绘画作品保持着更加紧密的风格联系。由于受元代藏式风格木刻版画数量的限制，类似的比较只能是初步和肤浅的，但随着将来大量作品的重新面世，这一研究无疑会更加深入，从而展示出元代内地版画与西藏本土绘画以及与西夏和明代版画之间关系的全景图。

（原文刊于《中国藏学》200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