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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瑛大师的佛学思想——楼宇烈

发布时间:2024-08-07 01:42:04作者:心经入门网
圆瑛大师的佛学思想——楼宇烈

圆瑛大师(1878-1953)与太虚大师(1889-1947)是中国近现代佛教史上为振兴佛教事业奉献出全部身心,而在佛学理论上又各有千秋的佛门双譬。1989年太虚大师诞生一百周年时,我写了一篇题为《太虚与中国近代佛教》的论文以为纪念。今年时逢圆瑛大师生西四十周年,为继承和发扬大师振兴佛教的精神,研究大师的佛学思想,特撰此文求正于方家,并志纪念。

圆瑛大师十九岁(1896)正式出家,投福州鼓山涌泉寺,礼兴化梅峰寺增西上人为师。次年,依妙莲和尚受具足戒。二十一岁(1898)时,赴常州天宁寺,依治开和尚(1851-1922)学禅,二十六岁(1903)时又至宁波天童寺,依寄禅(名敬安,1851-1912)和尚学禅。1906年,圆瑛大师二十九岁时,于宁波七塔报恩寺,拜谒慈运老和尚,亲承法印,传临济正宗为第四十世,法名宏悟。

圆瑛大师出身宗门,为临济嫡传,在禅修方面有甚深的造诣和见地。后又参学天台、贤首教,亦深有所得。而在三十六岁(1913)时,大师于接待寺读永明延寿(904-975,宋初著名禅憎,首唱禅净并修)、莲池株宏(1535-1615,明末名僧,以净土念佛法门为归)的著作后,又归心净土。从此,大师力唱禅净双修,自力他力并重之旨。

关于这一重要转变,大师在1939年发表的《上海圆明莲池念佛会缘启》一文中作了明 确的说明。他说:“圆瑛少业儒,冠入释,既受戒法,致力禅宗,复究教乘,游心讲肆。虽解行并进,每生死为忧。迨三十六岁,读永明、莲池二大善知识之著述,深信念佛法门,可以速超生死,疾趣菩提。由是禅净双修,二十余载,早备资粮,求生安养。专修净业,自行化他,遂著《劝修念佛法门》,分布诸方。”(《一吼堂文集》第43页)

圆瑛大师融通教宗,对于禅净两门都有深刻的解悟与实践。他反复强调说,禅净二宗都是如来所说法,只因众生根机不等,故而施设有殊;所以,禅净虽有二名,其实一理,归元无二,不可有所是非。对于禅净二宗施设之殊,大师进行了详细的比较,如他说:“禅宗不立语言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教人看一句话头,堵截意识不行,令见清净本然之心性。此为接上根者流,是圆顿修持之法,称为最上一乘,中下根人,未足以语此。”“净宗不论智愚老少,教人但持一句佛号,念念相续,无有间断,以念止念,心中惟有佛,佛外更无心,念到事一心不乱,即得往生。”总之,“禅则独被上根,净则普被三根:禅则惟凭自力,净则兼承佛力”(《复闫退之居士垂问禅净二宗》《一吼堂文集》第91页)。

所以,对于一般信徒,圆瑛大师首先劝说他们信修念佛法门。他尝说:“诸位不要以聪明自命,好高骛远,把念佛法门认为是愚夫愚妇之事,或去参禅,或修其他法门。要知禅宗虽是最上乘,祗能独被上根,中下无分,收机不广。你我思量,是否上根利智;且参禅要破三关,全仗自力,断惑方得出离三界,三关未破,不能了脱生死,若隔生再来,只怕不能继续参禅,则前功尽废。”而念佛法门则除了“仗自己信力、愿力、净行之力”外,“更加弥陀愿力”。这样,“既有自他二力,纵然自力不足,还有佛力可靠,故曰修行以念佛为稳当。”(《念佛法门》《圆瑛法师讲演录》第9页)此外,念佛法门之所以最适合于一般信众,还在于:“一切法门,欲了生死,须断惑业。惟念佛法门,不断惑业,亦可了脱生死,是为带业往生。”(同上第10页)这也正是念佛法门的特色所在和极方便之处。同时,圆瑛大师还认为,念佛如在到极致,则与禅悟无异。如说:“若论高深,则禅宗单刀直入,固推圆顿,而净宗达理之士,未必或逊。古德云:‘忽然起念念弥陀,平时无风自作波,有念消归无念处,岂知无念亦为多。此则有无双遣’,一性圆明,与禅宗圆照清净觉相,无以异也。”(《复闫退之居士垂问禅净二宗》《一吼堂文集》第92页)大师七十五时作《禅净双修》诗,以自己的切身体会来说明禅净在最高证悟和境界上的一致。诗云:“禅净双修四十年了,知净土即深禅,有人问我其中意,云在青山月在天。”(《一吼堂诗集》第47页)

对于禅净二门的修行方法,圆瑛在师也有许多独到的、详细的阐发。

如,念佛法门,简单讲来“祗要死心念去,即便成功”。但怎样死心的念去,却并不简单。对此,圆瑛在师提出了“念佛之法,当以意根念,莫用意识念”的根本方法,并对此解释说:“意根属心法,以意根之心系缘于佛,则诸根悉皆不动,故得都摄,其净念为因,得生净土为果,故称为净土法门。”(《念佛法门》《圆瑛法师讲演录》第8页)又,念佛有四种,即“实相念佛”、“观想念佛”、“观像念佛”和“持名念佛”等。其中,圆瑛大师似对“实相念佛”尤为推崇。他说:“实相念佛,依实相理,念法身佛。法身清净,犹若虚空,遍一切处无相可得,本无能念之心相,亦无所念之佛相。能所双忘,心佛不二,即心是佛,即佛是心。若念实相佛,则无念而念,念即无念,一心不乱,湛然常住,是为理念。”(《劝修念佛法门》第49页)这里,圆瑛大师显然把禅宗“即心是佛”、“无念无相”等悟法融进了念佛法门,它也是大师禅净双修中的心得体会。而要实行“实相念佛”,则要从“不住有念”开始。所以大师说:“若能不住有念,进一步终日念佛,终日无念。了知能念之心,自体本空,所念之佛,了不可得,念到境寂心空,亦不住无念。更进一步,无念而念,能念之心,灵灵不昧,所念之佛,历历分明,念而无念。能念之心,心即是佛,不存心相;所念之佛,佛即是心,不存佛相;能所双忘,心佛一体,此则由持名而达实相,得成理一心不乱。”(《念佛法门》《圆瑛法师讲演录》第8页)

关于参禅法门,圆瑛大师尝言:“禅宗之奥妙,就是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是谓顿教法门;顿悟、顿修、顿证,不落窠臼,单提一句话头,要离心意识参,参到山穷水尽时,自有出身之路。”(《佛教禅宗》《圆瑛法师讲演录》第13页)而具体讲来,大师则认为,“参禅以修止观为下手”。他说:“止观功深,而得定慧。止观二字,必须并重,不可偏废。若止过于观,必落昏沉;若观过于止,必至掉举(浮动不安)。昏沉与掉举,是两种禅病,不可不知。参时须调和均等,昏沉则以观救,掉举则以止制。”(同上)又,大师认为,参禅最主要的主法是看话头。所以,他说:“参禅者,要看一句话头,看话头即是方法。”而看话头必须注意三点:一是要“用本觉理体,起一段始觉智光,照着那一个话头”。二是要“用智,不用识”。因为“识有分别,智无分别。若有分别,则妄心生,心生不能止,非智别无能观”。三是要能“起疑情”。对此,大师特别强调说:“参禅最重疑情,未曾亲见本来面目,总是疑去,如何是我本来面目。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一句话头,一段疑情,要绵绵密密,不可放松。”(同上第14-15页)最后,参禅之法要在自悟自证。正如大师说:“大道只在目前,要于当人分师会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非言语所能形容,非思量所能计度。经云:但有言说,都无实义。又云: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及,必需自己亲证实到。”(《住持禅家语录》第34页)

圆瑛大师博览三藏,一生中弘讲过许多经论,主要的有:《佛说八大人觉经》、《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佛说阿弥陀经》、《佛说无量寿经》、《佛说仁王护国经》、《佛说盂兰盆经》、《首椤严经》、《圆觉经》、《大乘起信论》等。他在佛教理论上,从无门户之见,而主张各宗平等,性相通融。大师曾说:“余生平本无门户之见,初学禅宗,后则兼修净土,深知禅净同功;先学天台,后学贤首,乃知台贤一致;始学性宗,继学相宗,了知性相不二。今对密教,亦极信仰,固知显教是佛所说,密教亦佛所说。”(《劝修念佛法门》第52页)大师尝归纳佛法大旨,略述如下:“佛教以一心为宗,觉悟为要,慈悲为本,方便为门。”(《欢迎会答词(南洋吉隆坡)》《圆瑛法师讲演录》第39页)因此,大师专注于佛法一心之研究,而称能解悟佛教大乘一心之理者为“解大理”。

什么是佛教大乘教义所说的“心”,如何才算是悟此一心之理呢?圆瑛大师有一个十分详明的讲解,他说:

“一心者,一真如心也,非是众生所认色身中之肉团心。因肉团心但是一团肉,假名为心,无有功能作用;亦非终日缘虑分别之妄想心,此妄想心是前尘分别影事,无有真实自体。‘真如心’为万法之本源,为众生之慧命,具‘体’、‘相’、用’三大。其体则竖穷三际(原注:过去、现在、未来),无始无终;横遍十方(原注:四方、四维、上下),无边无表。其相则具足恒沙,称性微妙功德。其用则出生一切,世出世间善因果故。此心不变随缘,随缘不变。不变者,能为十法界诸法所依,不为诸法所变。随缘者,随暖气之缘,复融为水。菩萨解悟此心,圣凡同具,生佛平等。

一切众生,皆具此‘真如’之心。‘迷’之则为不觉之‘众生’,‘悟’之则为本觉之佛性,修之则证妙觉之佛果。悟此一真如心,是为解大理(《三乘教义》《圆瑛法师讲演录》第127页)。”

关于一心之理的经论依据,圆瑛大师最注重《首楞严经》,次及《圆觉经》与《大乘起信论》等。大师认为:“夫《首楞严经》者,诸佛之心宗,群经之秘藏,众生之大本,万法之根源。”(《上海圆明楞严专宗学院缘启》《一吼堂文集》第38页)所以,他以毕生精力专研此经,弘扬此经,并为此创建一个“楞严专宗学院”,以培养弘法人才。在师曾多次自述其研讲《楞严经》的心路历程,如说:

“圆瑛二十四岁,初听此经,知为末世津梁,禅门关钥,用功过度,三次吐红,重法轻生,研究竟达十载。蹑解起行,习禅复届八冬,先后讲演此经达十三次。六十三岁发心著述,先出《楞严纲要》一卷,续编《讲义》六本,祗有三分之一尚未完全。”

这是大师六十八岁时,在创立楞严专宗学院的缘启中的自述。待《首楞严经讲义》全部完稿时,大师已年届七十有四。其时,他再次记述其著述之艰辛说:

“余年二十四,听讲此经,愧学识之浅陋,感注疏之繁多,用心过度,致患血疾。乃于佛前发愿,仰叩慈光冥护,顿令恶疾速愈,更求得悟,寂常心性,真实圆通,宏扬是经,著述讲义,用报佛恩,藉酬私愿。……三次血止,于是信愿益坚,精心研究竟达十载。于经中疑义深奥难解之处,遂一一书条贴于壁上,逐条静坐参究。既明白一条,即扯一条,如是者八年之久,一房之疑,扯尽无余。……迨年六十有八,深感老病之躯,风前残烛,若不速偿斯愿,恐悔莫及。遂于圆明讲堂,创办楞严专宗学院,有欲造就僧才,续宏大教。谨择四月八日,开演斯经,日更躬亲授课,余时编著讲义,每夜辄至三更乃止。如是者久,辛劳过度,旋至次年二月初四,正讲演时,忽患中风之病,……经时七日,始得转机。……至七十二岁,复思《楞严》著述未竣,大愿莫偿。于是乐慧斌居士劝余曰:从容编著,既有善愿,必获成功。于七十四岁夏告完,计二十四卷,装成五册。聊据管窥之见,以论性天,但凭蠡测之才,而探义海。质之深入《楞严》三昧者,未免要施当头一棒也。”(《首楞严经讲义》自序)

圆瑛大师为追求大乘佛法真谛,弘扬《楞严》一经精义,其艰辛倍尝、百折不挠、精进求解之精神,诚堪为今日佛子之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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