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类主观世界的净化
佛教的定义是: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
诸恶莫作是小乘价值观,诸善奉行是大乘价值观,自净其意是三乘佛教的总旨。
佛教旨在消除麻烦的根源
行善作恶的主导者是思想意识,因此,自净其意是教义核心。
自净其意的“意”指心意识。心意识分而为三,如顺经派唯识,把意识从功能上分为三种:具有思考、分辨、反映功能者为“识”,即第六意识(前五识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自我意识为末那识,即“意”;具有储藏信息、维系生命功能者为阿赖耶识,即“心”。
顺理派唯识及其他大小乘宗派,把心意识合而为一,视心意识为第六意识的同体异名。在密法中的阿赖耶识指本识,和唯识家的阿赖耶识意思完全不一样。
在大圆满中把心识分为识心和智心。识心指心的反映外境和思想状态,智心指心的原始状态或未被思虑染色的纯净状态。前者是有为法,后者是无为法。修心过程就是将识心和智心实施剥离、澄清、还原的过程。
大乘显密佛教的基本思想是“一切众生皆具佛心”,这是众生平等的主要根据。
佛心也称如来藏心。这个如来藏心就是众生的原本意识、纯净心。原本意识的本质是清净的,其现象是被污染了的。如果本质不清净,就无法净化;如果其现象清净,就没有世俗染心和佛的净心的区别了。从世俗染心变为纯净佛心的过程就是佛教修心的过程,即心有污染是凡俗,心无污染就是圣佛。佛教的佛和众生只有染净之分,或者说导师和学生之分;其他宗教的上帝和众生是创造者与被创造者之分,或者说法官和罪犯之分。
人的智慧智能称“明”,即明照、明见、明白、明智之意。密法中称光明、光明心。心的污染物总称“无明”。无明不仅是指愚昧无知,更重要是指邪智偏见和心理扭曲状态。
无明衍生的烦恼或惑主要有贪婪(贪)、仇恨、愤怒(嗔)、心胸狭窄(妒)、娇纵自满(慢)、不理智(持偏邪见)等。
这些心灵污染来自生存环境、社会制度、历史文化、教育环境、宗教信仰、意识形态等多种因素。这种精神污染佛法称作熏习或习染。在生命流转过程之中形成的积习,使人们的思想形成固定模式,看待事物的框架、角度、陈式、习惯等,使人们的原始意识流,完全失去了纯净灵敏的初始状态,变得僵化固执、浑浊不清。世俗众生的这种精神变态或浑浊状态,佛教称作“无明”。这种无明之毒害,对内害己,对外害众,人类的苦难、人为的各种灾害、战争、各种不道德和犯罪行为,无不源于此无明污染。佛教教化的最终目的,就是彻底清除这种为害无穷的精神污染——无明毒害。
佛教为此目的,设计了很多方法,即所谓八万四千法。如认识生命本质困苦、无常、无主性等等,最高明的方法是认识诸法性空。
诸法性空就是彻底清空人类精神垃圾场的最高智慧。可惜自古以来对佛家智慧——性空之理,停留在概念性的认识和争论上,真正认识到的,并在实践中发会作用的稀如凤毛麟角。所谓佛法高深莫测,就是指的此类源于事物规律的一些哲理问题。佛教是精神科学、净化科学,佛教是思想革命等等的判定,就是依据佛教净化意识功能做出的。
佛教治理精神污染的方法总的有三种:即对治、转化、认识。
1.对治法
是显宗大小乘通用方法。这种方法就是认识无明烦恼本质、种类及其危害性,采取相应的克治,起到抑制、根除的作用。
无明衍生的烦恼有多种,故称“集谛”(谛是真实义),无明烦恼造成的种种困苦灾难称“苦谛”,对治无明的方法称“道谛”,无明被净化的安乐状态称“寂谛”,寂是苦与烦恼趋于寂灭之意。
2.转化法
是金刚乘对烦恼的善巧转化。如五毒转化为五佛、五智,如以贪为道、以嗔为道等。
3.认识法
是大印、大圆满的净化方法。认为一切无明烦恼是错幻意识形成的,从认识上分清心理现象与本质,并从浑浊不清的纷繁思绪中剥离开原始意识,使其烦恼思绪失去依附,让其自生自灭,使其无明习染失去影响思想行为的作用,使自己处于超然状态。
二、人类自我解脱
解脱是约束、束缚状态的解除或脱离。如果没有约束或束缚就无所谓解脱。所谓解脱就是指思想解脱,认识从陈旧僵化中解脱,是开化进步。佛教认为解脱是自身努力自救的结果,而不是外力上帝神佛的作用。所以佛说:“自己是自己的救星,除了自己没有别的救星”。
宗萨仁波切说,西藏人喜欢疯狂。其实,佛教的觉悟清醒、反世俗行为,被世人看作精神不正常、疯狂,从佛教的角度来看,被物欲自私使心理扭曲了的世人才是心理失常,是疯狂。
佛教的解脱指:一、苦难中的解脱;二、轮回流转中的解脱;三、所知障的解脱。
第一级解脱是摆脱三恶趣,第二级解脱是摆脱轮回,第三级解脱是摆脱知识的局限性,获得遍知智慧。
第一级解脱结果是获得人天智慧生命,第二级解脱结果是获得小乘阿罗汉位,第三级解脱是获得正等正觉佛陀位——佛教最高阶位。
解脱的过程就是提高认识、认识自我、净化自我、否定自我、超越自我、改造和重塑自我的过程。所谓佛教的修行,就指这个自我净化工程。这个工程旨在彻底清除人类的精神世界的陈旧不良积习污染,再造品德智慧高尚的具圣洁性、菩萨性的人类。所以,脱节、远离这个自我净化主体的一切皈依、念诵、静坐、朝拜、说教、行善之类的形式表现,都不是真正的佛教行为。尤其是当今社会一些假僧假喇嘛,利用佛教标识符号伪装的贪财牟利行为,实为赤裸裸的毁法灭佛行为,与佛教沾不上边。
三、佛教的破和立
佛教的教义,总的可以概括为“破立”二字。佛教哲学上的真假二谛,体现了破立二义。
圣龙树在《根本智慧论》中说:诸佛依二谛,为众生说法,一以世俗谛,二是真实谛。若人不能知,分别二谛义,则于深佛法,不知真实义。
“二谛”就真假二谛。假谛也称世俗谛、覆谛。真谛反映事物本质,假谛反映事物现象。假谛是以世俗智认识标准建立的现象世界,从世俗智的角度来看是真,从圣智的角度来看是假。真谛是以圣智透过现象所观察到的事物终极真理。假谛在世俗智的角度来看非假是真,故称“俗谛”,“谛”是真实之意,什么时候悟到俗谛非真是假,便是证悟空性。俗谛现象世界是众缘和合之物,离开众缘,事物便不存在,故无自性,是缘起性。“性空”指“自性空”,并非否定缘生事物的存在,并非什么也没有的虚无主义。
隐藏在现象世界背后的事物的真实本质,即真理称真谛。
万事万物都是依缘存在、相对存在,故无独立不变的自性。无自性便是一切事物的真实、真理,故真谛是否定自性、否定事物的真实性,是自性空。从世俗智的角度看,俗谛是“真”,真谛“非真”。真谛就是世俗智认证的彻底否定。世俗智是“此岸”,明见真理的圣智是“彼岸”,般若波罗蜜多译成汉语:般若是智慧,波罗蜜多是彼岸,合起来是:彼岸智慧,即佛的圣智慧、真谛智慧。般若分为道般若、果般若、文字般若。道般若是指到达彼岸的智慧,即道智;果般若是指已达彼岸的智慧,即佛陀的一切相智、遍知智;文字般若指讲说彼岸智慧的佛经和知识理论。
智慧分世俗智和圣智,世俗智是被染智,即受到无明污染的智慧,圣智是去染的净智。佛菩萨教化受染众生,必须依世俗智建立的知识系统,以世俗认知角度启蒙、引导众生进入佛果圣境。就是“佛法不离世间觉”。
以世俗智建立的知识概念系统,包括众生界的五蕴、十二处、十八界、十二转世因缘以及出世五道、十地、佛地的二智四身等。
这个依世俗建立的知识概念系统,又从真谛的角度要一一破除,破除其执着,即破除主观上的执真、执实见。也就是说二谛中的俗谛是“立”,真谛理谛是“破”。立和破是辩证的统一。“立”缘起现象,“破”染性错误执见。也就是说,佛教对自己建立的世间和出世规则都看作是一种虚设的方便手段,自始至终不能执着,不能离开空慧的观照。
修道如作积沙坛城,其中每粒沙都代表佛国世界,五彩缤纷画面,代表佛的智慧和梦幻世界,经过一定的修供程序后,断然毁掉坛城是展示诸法无常规律。在造坛和毁坛中体现了立和破,体现了成住毁空的客观世界规律。
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体现了二谛义。如说“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意,无色声香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佛教哲学把存在都概括在五蕴、十二处、十八界中。读《心经》切记:“无色,无受想行识”的否定词“无”字前面还有一个限制词“空中”。就是说在观察实相的“空慧中”观察,无五蕴,无十二处,无十八界。其前提是在世俗智中有五蕴、十二处、十八界。有和无是相对的,若非有,无所谓空,空是以有为前提条件的。但这个空是非遮,还是无遮?这在藏传佛教中是有争议的。
非遮是明破暗立,如说“佛不说谎”是明破“谎言”,暗示“说真话”,无遮是应破全破,不留尾巴,如像割阑尾。主张空表非遮或无遮,各自看问题角度不同所引起的结果。
佛教讲空性,为的是破主观的实执,实执源于客观事物的实有见。唯识论为了破除客观事物的实有见,干脆否定客观事物的存在,主张“识有境空”,认为客观世界依识而显现,是意识的外现。
遵经部自续中观和应成中观论认为主观意识是依缘所生,外境是缘,无缘无从生识,故不否定外境。首先承认境与识皆有,然后证明境与识都是假有真空。
四、制造麻烦的根源
制造麻烦的根源是思想上的错误执见,即我法实有执见。佛经中所说的二十种空、十六种空,总结起来只有我法二空。
主观的实执有两种:我执和法执,“执”就是执见,就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这种观点是污染积习形成的,其特点是固执。“我执”就是众生对自我的观点。“法”指万物,“法执”是指我以外的一切事物具自性的实有观点。
“我”有两种,一种是名称所代表的“我”,一种是实体性的“我”。前一种是笼统的称谓,后一种是我所指的具体的实体。名称所代表的我是世俗谛中区别我、你、他的一种称号,是承担自己活动的主体。这种“我”并非佛法所破除的对象,不仅不能破除,而且应该肯定他作为生命的个体,在轮回和解脱成佛的过程中所承担的主体作用。
禅宗问自己“我从哪里来?”其实应该问自己“我是什么?”我执的对象是具有实体的“我”,这是一种自我意识中虚构的“我”。这种“我”在自我意识中起着主人公作用,既不是指身体,也不是指思想意识。这在语词概念中表达的很清楚,身体是“我的”身体,思想是“我的”思想,好像“我”是身体和思想意识以外的第三种存在,是身体和思想意识的“管家”、“家长”,身体和思想意识是属于“我”的东西。用排查法寻找,找不到非身非心、独立存在的具实体的“我”。所以得出结论是“无我”。
我是自私的根源,是滋生爱恨及其他烦恼情绪的源泉。烦恼情绪是制造个人痛苦、伤害他人、祸害社会和众生的根源。因此,抓源头治理,刨根问底地反观自己,寻找确认自我,认识到实体的“我”是子虚乌有,破除我执是修行的第一要务。认识到实执的我是一个虚构的概念,实际上实体的“我”并不存在,由此而产生的自私、爱恨等烦恼情绪就像斩断根须的树木一样,自会干枯。
破除“二执”、建立“二无”是进行自我净化的重点课题。认识世俗谛层面该留的“我”和真理谛层面的该破的“我”,是个至关重要的认识理论问题,而分清破留的两种“我”,也是宗喀巴大师对佛教理论的重要贡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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